北宸

没更新的日子在拯救世界

燃烧的寒冬

城市系列之莫斯科


——


  阿茉莉亚走过欧洲的许多城市,在她眼里每座城市都像一只巨兽,在夜里发出独属于这座城市的声音。它们有的嘶鸣,有的低吟,有的恸哭,但没有一座城市像莫斯科这样,如此沉寂。莫斯科的巨兽只是发出沉重的喘息,从它鼻息里呼出的冷气足以席卷整个西伯利亚。

  

  莫斯科的街道依旧热闹,但算不上繁华,也许是因为边境的战乱导致,也许是因为这本就是一座被冻结在时间里的城。

  

  阿茉莉亚行走于此,作为一名周旋于各个国家之间的顶级盗贼——或者说间谍——她习惯于快速融入不同的城市,将自己完美伪装成本地人,然后拿到自己想要的情报再潇洒离开。不过这次来到莫斯科情况有些特殊,一是阿茉莉亚并没有任务在身,二是一名俄国军官已经跟踪她好几天了。

  

  乌米尔压低了帽子试图挡住自己的面容和视线,他正紧盯着马路对面的那个女人,对方正在一家店铺门口站定,似乎要买什么东西。一辆马车驶过,乌米尔惊讶的发现对方竟然瞬间消失在原地,他急忙追了过去,正打算和店主询问那女人的下落,一只手就揽上了他的肩膀。

  

  “跟踪一位淑女可是很失礼的举动。”阿茉莉亚状似亲昵的凑近乌米尔,故意在他脸上吹气,“你说呢,士兵?”

  

  乌米尔的身体僵直了一下,一瞬间他在思考阿茉莉亚横在自己脖颈上的手里有没有刀子。意识到对方似乎并无敌意——只是抱着调侃的心思——他才稍微放松了下来,微微转头看着这个挂在自己身上的女人。

  

  “我还不知道,原来罪犯也讲究礼节。”

  

  他们的距离很近,阿茉莉亚甚至能感觉到对方鼻子上的绒毛。

  

  “怎么能说一位普通的游客是罪犯呢,太失礼了。”阿茉莉亚笑意盈盈,“难道俄罗斯帝国的士兵都像你一样咄咄逼人吗?”

  

  “如果你认为一名游走于各个国家的,手上掌握的情报足以摧毁一个国家的间谍是普通游客的话,”乌米尔在对方紫色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倒影,“那么我就是这么无礼的士兵。”

  

  “拜托,我又没有对俄国产生威胁,来这里真的只是为了旅游。”阿茉莉亚眨眨眼睛,以此表现自己的可怜,“我甚至是第一次来莫斯科!”

  

  “如果你曾经有过危害帝国的案底,你早就被关进地牢了。”乌米尔说,“而不是在这里。”

  

  “那我得谢谢你对我网开一面咯?”

  

  “我只是在监视你的行动,一旦我判定你有危险,我就会立即逮捕你。”

  

  “哇,真凶。”阿茉莉亚撇撇嘴,然后换了个姿势,抱住了乌米尔的胳膊,“我又不怕你看着,搞跟踪太可怕了,干脆直接这样。”

  

  “……?!”

  

  “陪我逛街吧,无礼的士兵。哦,我叫阿茉莉亚,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乌米尔。”

  

  ——

  

  八月末,莫斯科天气渐凉。俄国与法国的战争已经持续了数月,虽然作为一名俄国的军官乌米尔很不想如此承认,但事实是俄军在一路败退,拿破仑亲率的部队已经深入了俄国腹地,直指莫斯科。

  

  他最初决定跟踪阿茉莉亚就是因为他怀疑这个间谍正在窃取俄国的情报交给法国,以便让法军的侵略更加顺利,但几个月与阿茉莉亚的相处下来乌米尔完全没有发现她有任何可疑的行为。阿茉莉亚真就如她所说像是来旅游的一般,每日都在街头闲逛购物,来了兴致还会在公园的草地上跳舞歌唱,她甚至邀请乌米尔到她入住的旅馆共进晚餐,行为举止没有丝毫传说中的女贼的影子。

  

  但越是这样,乌米尔的怀疑就越深,没有人会在战乱时期旅游,尤其是现在战事越来越紧张的情况下。

  

  乌米尔的同僚莫契耶夫告诉过他,阿茉莉亚上一次出现是一年前在西班牙,往前五年阿茉莉亚都没有和俄国产生交集,偶尔几次在法国出现也是作为信使交换情报,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阿茉莉亚此时出现在莫斯科是为了进行谍报工作。

  

  莫契耶夫出于同事的好心劝过乌米尔,大敌当前,与其费心费力去调查一个和国家没啥关系的贼,还不如把自己的火枪擦好火药填满刺刀磨快,毕竟(可能这话有些上层不喜欢听)很可能莫斯科也要被拖进战火了。

  

  不过如果乌米尔那么容易就会被劝动,他也不会固执的调查阿茉莉亚好几个月了。

  

  “所以,两个月了,查出什么了吗?”阿茉莉亚正在往面包上抹果酱,“发现我是间谍的线索了吗?”

  

  “……”乌米尔眯着眼看着她,说不出话。

  

  “我说,你其实压根就是借着我的名义在这里偷懒吧?”阿茉莉亚抬眼看他,“还是说,你是喜欢上我了所以才每天来和我约会……”

  

  “……请你自重。”

  

  “别说这么无趣的话嘛。”阿茉莉亚挑眉,把手里的吐司面包对折放进嘴里。

  

  “确实,我查不到任何你与帝国有关的不利信息,但如果只是旅行,也早应该离开了吧?”乌米尔直言,“你不会不知道目前俄法的情况,战争正在逼近。”

  

  “嗯……”阿茉莉亚用勺子搅动着杯子里的红茶,“其实呢,我有没有说过,你长得还蛮符合我的标准的?”

  

  “?!”

  

  “所以我对你印象不错,我就稍微多说一点吧。”阿茉莉亚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微微抬眼直视着乌米尔。两个月来第一次露出来属于间谍的眼神。

  

  “我呢,从小就被训练成为了保护自己的国家而搅乱其他国家局势的间谍,因为我的行动,带来的不只有短暂的和平,还有数不清的纷争。我已经厌倦了这种和战争为伴的生活了。”阿茉莉亚说,“我仅剩的唯一的亲人就在莫斯科,我来见他最后一面,然后我就会彻底消失在世间。”

  

  “……”

  

  乌米尔拿不准这到底是不是真话。而且,“消失在世间”?这意思是她要自尽吗?还是从此隐姓埋名?她唯一的亲人又是谁?她在莫斯科逗留这么久,她遇到的每一个人乌米尔也都见过,她和她的亲人见面了吗?

  

  “我只能向你保证,我和目前的战争没有丝毫关系。”不知不觉间阿茉莉亚面前的杯子已经空了,她起身,俯身在乌米尔耳边轻轻说道,“别再跟着我了,盯着我的人不止你一个。”

  

  ——

  

  九月十四日。俄军将领经过会议商讨,已经决定放弃莫斯科。军队与市民一起撤离这座城市,留给法国的皇帝的,是一座燃烧着的城。

  

  巨兽发出只有阿茉莉亚能听到的哀鸣和怒吼,阿茉莉亚站在被火海点亮的莫斯科的夜里,心里想着能在这样一座城市死去好像也不错。

  

  直到有人将她从火舌面前拉开,乌米尔把自己的军帽扣在她头上:“不要命了?”

  

  “你怎么在这里啊?军队不是都离开了吗?”阿茉莉亚诧异的看着他,“别告诉我你是偷——”

  

  “是。”乌米尔打断了她的话,“你这样的人物,就这样变成焦尸死掉太不值得了。”

  

  “俄罗斯是怎么处置逃兵的来着?”

  

  “少啰嗦了,快跟我走。”

  

  两人在火海废墟中串行,乌米尔知道军队撤退的路线和殿后部队的位置,因为他们一路上都没有遭到阻拦,但要想离开莫斯科,则必须通过后卫部队的战线。

  

  乌米尔带着阿茉莉亚来带城市边缘,他们遇到了一支五人小队。对方还并没有发现他们,但要不惊动对方直接过去是不可能的。乌米尔正在思考如何才能顺利通过的时候,对面那支小队却突然遭遇了狙击,仅仅数秒,他们还没来得及找到袭击者的位置便被全歼。

  

  乌米尔还在震惊与眼前所发生的变故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战前叛逃按军令可以处死,乌米尔上尉。”

  

  莫契耶夫手里转着一把匕首。显然是他在暗处用飞刀杀了那支小队。

  

  “……战时谋杀士兵同样可以处死,莫契耶夫上尉。”乌米尔下意识将阿茉莉亚护在身后,手里已经握住了枪。

  

  “别紧张,我不来帮忙你们怎么跑得掉。”莫契耶夫笑了笑,“对吧,姐。”

  

  “?!”

  

  “好久不见,阿莫。”阿茉莉亚从乌米尔身后探出头来挥了挥手。

  

  “她那个唯一的亲人是你啊。”乌米尔皱眉,他想到一个不好的可能性,“那你……”

  

  “嗯哼,顺便一提,你一直在找的给法军提供情报的也是我。”

  

  “果然……”

  

  “我受够这种生活了,这是我的最后一个任务,然后我和姐姐就会彻底消失不见。”莫契耶夫摊手,“不过出了点意外,我最后交给他们的情报是假的,那帮人不会放过我,如果姐姐和我一起离开的话我们都会有危险。”

  

  乌米尔感觉阿茉莉亚在他身后抓住了自己的衣服。

  

  “你带她走,乌米尔。”莫契耶夫说,“离开俄罗斯,也不要去法国,永远别再回这两个国家。”

  

  “……”乌米尔握了握拳,“我保证会带她安全离开。”

  

  “那你呢?”阿茉莉亚问。

  

  “放心,我还死不了。不过我们最好还是分开走,这样才能确保我们都能活下去。”

  

  阿茉莉亚没有说话,只是走过去给了莫契耶夫一个拥抱,过了数秒才松开:“保重。”

  

  “你也是。”

  

  “我姐姐交给你了,好好对她。”

  

  “我会的。”

  

  ——

  

  十月,俄罗斯的寒冬降临。因为得到错误情报导致在莫斯科城滞留了一个月之久的法国军队本就补给不足,面对凌冽的冬天他们无从抵抗,最终被俄军以逸待劳一举反攻。

  

  此次俄法战争被认为是拿破仑政治生涯的转折点。

  

  ——

  

  俄罗斯人自严寒冻土之下淬炼出的灵魂凝练出了独属于俄罗斯的艺术。他们的艺术造诣不输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

  

  在亲自走上莫斯科的街头后,罪爱对这句话有了更深的理解。

  

  他正在休假。难得的长假,于是他选择了出国旅行,来到了莫斯科。

  

  此刻罪爱正站在红场的中央,一阵风吹过,他顺着风的方向看去,永夜正拿着两个冰糕兴奋的冲他挥手。

  

  罪爱无奈,走过去接过了一支冰糕:“秋天了为什么还要吃凉的?”

  

  “就是天气冷才要吃冰糕,天气热时候吃会肚子疼。”永夜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这是常识啊常识!”

  

  “是是……”

  

  永夜挽着罪爱的胳膊,两个人走在莫斯科的街头,一如无数对普通的情侣,一如百年前他们走在同样的街,吹过同样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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